◆经济导报首席记者  王延锋   通讯员  郑茂霞 韩苗苗 

    今年上半年，日照港集团实现利润7.32亿元，增长67.6%，实现归属母公司净利润8422万元。这个曾经连续多年归属母公司净利润为负值的大型国有企业，恢复了欣欣向荣的经营状况。
    在日照港集团经营情况明显好转的背后，曾有一场围绕审计的艰难“斗争”。

国际性大港曾濒临崩溃

    日照港是我国重点发展的沿海主要港口，也是日照规模最大的市属国有企业。2017年，日照港集团完成货物吞吐量3.6亿吨，稳居国内港口吞吐量前十，世界排名第十二。
    然而，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座国际性大港曾经历濒临崩溃的边缘，港口盈利并没有随着货物吞吐量的增长而增长——2006年至2015年十年间，日照港集团归属母公司净利润一直亏损。
    “伴随着日照港货物吞吐量大幅增长，而盈利不升反降。更令人不解的是，在日照港十余年连年亏损的同时，大大小小几百家依靠日照港生存的企业却无一亏损。所以亟需通过审计找出病因，清除风险隐患。”日照市审计局局长刘树东回忆道。
    因此，2016年初，日照市审计局按照审计署和山东省审计厅的要求，决定开展日照港审计项目。而对日照港集团的审计，是一场颇为惊心动魄的斗争。

审计遭遇多种刁难

    在日照当地有这么一句话：日照港打个喷嚏，日照市都会感冒。港口是日照市的核心资源。从建港起，日照港就在当地享有十分特殊的地位。由于其特殊性，审计组进驻日照港，遇到了很多难以想象的困难。
    “集团公司规模庞大，业务繁多，客观上加大了审计难度。截至2015年底，集团公司拥有所属及参股单位112个，业务涵盖了港口业务、物流服务、建筑制造、金融商贸等领域，总资产超过560亿元，正式职工超过9000人，还拥有一家上市公司。原董事长杜传志更是集各种荣誉于一身。审计这样一个在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中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企业，其难度和压力可想而知。”刘树东说。
    原审计组成员、现日照市公交集团审计法务部张卫强告诉经济导报记者，规模大是现实挑战，以合同为例子，审计人员需要从近2000份原始合同中寻找疑点、分析问题，而且，“日照港拥有大量的财务数据，一般公司的财务数据有上百兆就算很大了，但是日照港的财务数据有百万兆，审计人员仅仅将数据从企业的电脑上拷贝下来就耗时一天一夜。费时费力程度可想而知。加之跟日照港有关联交易和贸易往来的企业大多是民营企业，审计组受权限所致，无法对民营企业使用强制手段，这都是大障碍。”
    而此时，被审计单位层层设卡，结成攻守同盟，阻碍审计正常工作，尽管审计组十分低调，但还是让那些把港口当成“自留地”的人视为“眼中钉”，被采取各种措施排斥和抵制。对审计组要的每一份资料都由专人审核、层层把关，导致审计工作必需的资料往往一拖再拖。即便要来的资料，大多是不完善、不齐全的，不少资料根本就是虚假的。
     “比如，当审计人员向日照港财务人员索要公司合同时，明明有完整的电子版合同和统计表，财务人员硬是搬来了一个又一个箱子，给了一千多份纸质合同。他们是要把关键的数据隐藏在海量的信息中，让审计人员自己慢慢分析，搞拖延战术。”张卫强说。不得已，这就需要审计人员必须将合同全部数据化，那段时间，审计人员每天睁开眼所做的工作就是录入合同。
    更多时候，审计组还要应付被审计单位一拨拨人的纠缠。“以服务配合审计组当借口，在审计现场一呆就是一天，导致审计组在白天根本无法安心研究讨论敏感事项。”张卫强说，“包括审计人员出去搞调查，都被人全程盯梢跟踪。”
    时间一点点过去，审计组压力也越来越大，“一个月两个月审不出结果尚可理解，要是半年一年都审不出结果呢？”张卫强说，“怕辜负市委、市政府的厚望。”

立案调查120余人

    张卫强和同事们在日照港一待就是几个月。几个月时间里，刘树东跟审计组一样备受煎熬，压力巨大。审计组组长也全程坚守在一线，跟同事们分析研究疑点，从数百家子公司、分公司和海量资料中寻找突破口。“当时贸易业务是效益好的，恰恰是效益好，引起了怀疑，一个非主业领域，收入竟然占港口总收入的近一半，而且贸易业务竟然无物流费用、无库存，十分蹊跷！”审计组组长分析道。
    于是，审计组以贸易审计为切入点，针对应收及预付款项异常现象，通过梳理日照港近5年的财务资料，发现大部分预付应收款项及库存商品都是与民营企业之间交往形成的，有的甚至长达5年以上，过亿元的有7家，过千万元的有25家。进一步梳理这些民营企业，发现都是民营企业拖欠日照港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下称“进出口公司”）资金，或者民营企业得到进出口公司预付款后便一直未开展业务。“涉嫌虚假交易，涉嫌利益关联。”审计人员做出职业怀疑。
    基于此判断，审计人员一路与进出口公司展开交锋，促使对方在事实面前承认了通过虚假转圈贸易为169家民营企业提供资金的问题；一路对重点民营企业作进一步核查，通过大数据分析工商数据、税务数据等，发现多家与进出口公司贸易频繁的企业为同一实际控制人，其中25人控制了12家企业，欠款高达37.3亿元。对此，审计组向市纪委移送了进出口公司经理朱某涉嫌滥用职权造成国有资产损失的案件线索，由此打响了日照港审计项目的第一枪。
    突破口打开后，审计组乘胜追击，发现日照港存在的各类风险问题线索。如，在前几年楼市经济繁荣火爆的背景下，日照港集团房地产公司开发的多个房产楼盘却入不敷出。审计组最终揪出了大肆侵吞国有资产、监守自盗的“蛀虫”。
    接着，在工程分包、装卸费、干部职工经商办企业、港口合作等方面，审计组又紧盯问题易发多发领域，层层拨开跑冒滴漏、假公济私等重大问题的“迷雾”，相继取得重大成果，并将重大违法违纪问题线索移交有关部门查处。有关部门内挖外查，顺藤摸瓜，在不到一年时间里立案120余人，其中原董事长杜传志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于2017年12月因犯受贿、滥用职权罪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17年。
    在对日照港集团的审计之后，日照市成立了日照港集团整顿改革工作领导小组，强力推进日照港整顿改革。集团机关压缩人员57%，二级机关压缩人员48%，撤并了6个亏损单位，取缔原来109家代理商，90%以上主要生产物资实现厂家直购，清退了外部劳务公司。从2017年起，日照港开始全面打起翻身仗，当年实现归属母公司净利润2.4亿元，十几年来的盈利状况终于“由负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