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智能手机上打开一款APP(手机软件)浏览新闻，已成为很多人的生活习惯。然而，4月9日下午3点起，一些“手机控”发现，“今日头条”等4款新闻资讯类APP，已不能在一些应用商店里下载了，或者说被下架了。

　　下架时间最长的达3周

　　据了解，“今日头条”“凤凰新闻”“网易新闻”和“天天快报”恢复下载的时间不一致，分别为4月30日、4月23日、4月16日和4月12日。这意味着，即日起，这4款APP暂停下载期限分别为3周、2周、1周、3天，其中“今日头条”暂停时间最长。

　　记者持手机进行试验，到阿里应用分发、小米应用商店、360手机助手和OPPO应用商店等，分别下载这4款APP，果然搜索不到，但“天天快报大字版”“凤凰新闻极速版”“今日头条极速版”仍可以找到。对此，这些应用商店厂商给出的回复是，他们接到有关部门下发的指令，要求暂停这些APP的下载服务，而且要求9日下午3点必须执行到位，主要为了“依法规范传播秩序”。不过，截至记者发稿时，苹果手机应用商店里，依然能下载使用这4款APP。

　　已经下载这4款APP的用户，则还可以继续浏览新闻。“今日头条”相关人士表示，其应用只是暂时整改，并不影响原有用户使用。

　　曾多次被有关部门约谈

　　为什么这4款APP会被暂停下载?为什么“今日头条”暂停时间最长?“今日头条”相关人士表示，他们也在了解情况。截至记者发稿时，尚未给出具体原因。不过，消息人士表示，这可能与其过去多次被要求整改却始终不到位有关。

　　据了解，仅在2017年，“今日头条”就因传播低俗色情内容等，被北京网信办等部门约谈了4次之多。比如去年底，网信办约谈“今日头条”“凤凰新闻”之后，责令企业立即停止违法违规行为，同时指出，“今日头条”在尚未获得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资质的情况下，违规转载新闻信息，且“标题党”问题突出。

　　企业负责人表态很好，但到了落实层面，公开信息显示，“今日头条”只是让个别频道暂停更新24小时，“凤凰新闻”则暂停更新12小时。

　　2018年3月29日，央视又曝光“今日头条”发布虚假广告。仅仅过了几天，4月4日，国家广电总局发布通报，称已会同属地管理部门严肃约谈了“今日头条”“快手”两家网站主要负责人，两家网站不仅存在播出有违社会道德节目等问题，还长期无视法规训诫，在不具备《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的情况下，持续顶风拓展视听节目服务，扰乱网络视听行业秩序。由此可见，尽管2017年相关部门已指出，“今日头条”不具备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资质，但到了2018年4月，所谓的整改，依然没有解决这一问题。

　　整改始终未涉及核心问题

　　记者注意到，为了让“今日头条”整改到位，国家广电总局在4日甚至指出了整改措施：全面清查库存节目，对网站上的低俗、暴力、血腥、色情、有害问题节目要立即下线;停止新增视听节目上传账户，全面排查现有账户，对上传了违法违规有害节目的，要采取关停上传功能、永久封号等处理措施。

　　与此同时，“今日头条”还必须要追究播出违法违规有害视听节目的网站审核人员、主管人员责任;网站节目的上传总量和上线播出总量应立即调减至与网站审核管理力量相匹配的规模，确保未经审核的节目不得播出。

　　当天，“今日头条”发表整改声明，内容与政府要求基本一致;两天后的6日，又公布了清理违规视频、账号情况的通报，称下架问题视频10318条，重置封禁问题账户4864个，增加视频审核相关词库敏感词1700余条。

　　只是关于一些核心问题，比如获得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资质、招聘审核人员等，只字未提。分析人士认为，这次主管部门突然要求4款APP暂停下载服务，可能也是认为这些企业没有拿出十足的整改决心和态度。

　　难解的“机器审核”痛点

　　事实上，“今日头条”等APP缺少内容审核，导致内容违规，一直广为诟病，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今日头条”便发布信息，广泛招聘内容审核员。具体到济南，公开信息显示，其要招聘上千名审核员，甚至还要在济南建设全国第二大运营中心。

　　据了解，“今日头条”济南公司近期进行了密集招聘，但人员尚未完全到位。相关负责人表示，即使招聘了审核人员，也不是所有的上传内容都要人工审核，而是有筛选的，先是机器审核，审核不过关之后，再由人工审核，这期间，人工就可以总结出一些敏感词，进而优化完善算法，使机器审核更加智能。

　　据一位曾在“今日头条”工作过的人士介绍，严格意义上来讲，“今日头条”不是新闻媒体，不会像传统媒体一样，发一篇文章或视频，需经多次审核;它更是一家科技公司，希望用人工智能的方法，尽量减少人工，实现利润最大化;然而新闻内容，不应该仅仅用经济价值来衡量。

　　另外，“今日头条”诞生6年多来，积累了大量文字、视频内容，且每天还会有新的原创者上传新内容，显然，在不能实现审核人员骤然大幅增加的情况下，庞大的审核量是很难完成的。

　　分析人士认为，这次相关部门要求暂停“今日头条”等APP下载，而没有暂停其所有产品，比如“今日头条极速版”，可能只是想给予警告，要求其认真整改;如果继续整改不到位，有可能会采取更加严厉的措施，比如暂停服务、用户不能登录等。

　　●相关链接 屡上头条的“今日头条”

　　2017年1月6日北京市网信办针对“今日头条”问答多次登载低俗问题等，对其进行了约谈。2017年4月18日在央视曝光“今日头条”向用户推送“艳俗”直播平台后，北京市网信办等对其进行联合约谈。2017年6月7日北京市网信办就“今日头条”发布渲染演艺明星绯闻隐私等问题，对其进行了约谈。2017年8月18日因“今日头条”故事频道登载低级庸俗网络出版物，被罚款人民币5万元。2017年12月29日针对传播色情低俗信息等问题，北京网信办约谈“今日头条”负责人。2018年3月29日央视曝光“今日头条”发布虚假广告。2018年4月4日国家广电总局会同属地管理部门约谈“今日头条”主要负责人。

　　从今日头条、凤凰新闻APP因持续传播色情低俗信息、违规提供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等问题被北京市网信办约谈，到抖音、快手被曝成为展示假冒化妆品、山寨奢侈品的橱窗;从快手、火山小视频因低龄孕妈、早恋等内容被央媒曝光，且被指通过算法不断向感兴趣用户推荐类似视频，直到今日头条等4款APP4月9日被下架，无疑，内容+社交领 域 的 手 机APP，正面临巨大的压力和重大的拐点。

　　除了内容审核方面的监管趋严，今日头条们赖以起家的算法推荐也日益为人诟病。APP们不太好看的“吃相”背后，流量变现的焦虑隐现。

　　我关心的，不是头条你推荐的，才是头条

　　4月6日晚间，国家网信办在官方网站发布消息，称已于4月4日依法约谈快手、火山小视频两平台相关负责人，提出严肃批评，责令全面进行整改。

　　国家网信办通报称，经查，快手、火山小视频未能落实企业主体责任，出于博取眼球、获取流量目的，疏于账号管理，任由未成年人主播发布低俗不良信息，突破社会道德底线、违背社会主流价值观，污染网络空间，严重影响青少年健康成长。国家网信办依据《网络安全法》《互联网信息服务管理办法》《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等法律法规，要求快手、火山小视频暂停有关算法推荐功能，并将“王乐乐”“杨青柠”“仙洋”“牌牌琦”“陈山”等违规网络主播纳入跨平台禁播黑名单，禁止其再次注册直播账号。两平台表示，将进行彻底整改，暂停更新有关频道5天。

　　必须承认，以今日头条为代表的智能平台通过智能算法推荐内容，大大提升了用户接收、选择信息的速度，但这种机械的模式也带来不少弊端，可谓“始于兴趣，终于重复”。

　　有网友指出：“说实话，今日头条根据大数据算法推送个人关注的信息并不是一个好的做法。本人大一的时候开始使用今日头条，因为新闻内容覆盖面广泛而被我当做开拓视野、认知新事物的工具。但使用半年后，打开软件推送的新闻全部都是之前常关注的内容，时间一长就很难再从这个软件中学到其他东西，难免沦为专为兴趣定制的娱乐工具。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感兴趣的事物，但并不是说对其他事物不感兴趣。当各种新闻APP甚至知乎都通过精密的喜好算法向你推送你感兴趣的内容时，号称千人千面精准推送，实则让人只能活在自己喜好的世界里。长此以往，每个人都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且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整个世界。”

　　难怪有网友吐槽：我关心的，不是头条;你推荐的，才是头条。

　　被催熟又急于收割手机里的APP都很躁

　　2017年夏天，抖音赞助了网综《中国有嘻哈》，该节目的意外爆红让邀请了选手入驻、拿到了部分歌曲版权的抖音大大受益。节目后期展示出亚文化出人意料的商业前景，资本和品牌也开始提前关注街舞这类相关领域。不过很快，由于部分歌曲内容涉及吸毒、私生活作风，《中国有嘻哈》冠军PG One被数次点名，直接造成了大量资本和品牌的离场避险。抖音的亚文化道路，刚刚快要变现就被阻断了。

　　接下来的抖音迅速修改标签，“记录美好生活”的新口号，实质上就在降低用户参与门槛，避免将全部筹码押在某一领域的风险，同时快速收割流量，增加变现的可能。最近抖音还开始试水直接链接到淘宝，通过电商开始变现。这样短期内的变化并非产品用户自身随着潮流风向而动，而是一种人为的“催熟”。

　　大量的流量看似给抖音带来了“带货能力”，网上也开始流传很多抖音营销指南，但它的流量价值正在被大量山寨产品污染。此前今日头条的短视频产品矩阵是非常清晰的，抖音小众化、火山通俗化、西瓜视频新闻化。但在抖音转型之后，这三款产品越来越像了。

　　最近《第一财经周刊》报道，今日头条今年的KPI(关键绩效指标)是450亿元广告收入，2万员工中有1万以上是销售。这个KPI已经超过了腾讯在2017年全年的广告收入。今日头条前不久曝出的医疗广告二跳丑闻，就是营收压力的典型体现。

　　一款互联网商业产品想要存活下去，是否必须要稀释自己本来的特征?在知乎上，我们也看到了类似的情况，从小众的知识共享平台，进化到了更适宜商业环境的经验、故事创作分享。只不过相比知乎，被催熟的抖音要承担更大的营收压力。

　　(综合《新京报》、澎湃新闻、“互联网媒体新资讯”大风号)

　　●马上评论当“身体发育快过灵魂”，怎么办?

　　在4月8日本报关于抖音的专题报道里，我们这样形容大家手机上的一些热门生活类APP：“身体发育快过灵魂”。

　　抖音、快手、火山小视频、今日头条、凤凰新闻、网易新闻、天天快报……这个“早熟”的队伍，看起来很庞大啊。

　　作为新闻资讯类APP的受益者，我不赞同对这些“健壮但笨拙”的身躯一味质疑和简单斥责。正如时评写作者曹林指出的，在被过度表达的北上广白领所设置的话题之外，我们能在爆发的短视频中看到更完整更真实的中国，看到更多个体的表达。在那里弥漫的不是无病呻吟的焦虑，而有着各种朴实的快乐，得到表达、被关注、被倾听的快乐。

　　在内容分发平台上，算法本身没有原罪，但它需要一场彻底的“体检”。将人工审核的比重加重，赋科技以人文关怀，才能让算法更好地为用户服务。只有在技术层面、管理层面和价值观层面，都建立起契合的长效机制，才能彻底改变各家平台低俗内容泛滥的状况。

　　例如，平台可不可以修改推送权重的分配?系统算法占70%，用户选择占30%，用户可以自己定制/屏蔽关键词，可以自己决定信息排序;那些没主见的，选择系统默认就好了。

　　当“身体发育快过灵魂”，更好的选择，应当是让灵魂赶紧跟上，而不是按住身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