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鹏 李果

　　 今年50岁的四川企业家邓鸿正在接受调查。邓鸿现任成都会展旅游集团董事长，是多个大型商业地产项目公司的操盘者。他曾在12月上旬被相关部门约谈，但否认自己被调查。今年3月初至今，邓鸿再次从公众视野中消失。

　　 官方至今还没有正式的消息。多个消息源表示，尽管邓鸿出入低调，但他最响亮的那些头衔，恰是调查的方向。尤其是他数十家经营实体牵涉复杂的利益，最终流向何方，可能正是相关部门调查的重心所在。本报记者去年12月以来多次联系邓和他的公司，但其对外一直沉默。

　　 各界熟知邓鸿，概因他是超过80万平方米亚洲“最大”单体建筑投资人，四川最知名的会展和度假资产的操盘者，热衷当代艺术的企业家和他出生地成都市的“荣誉市民”。前两类生意系于低价获得具有发展潜力的土地，用其在银行抵押获得贷款。后两者则与他宣称的美籍海归身份有关，包括宣传称他1994年已携14亿元在成都沙湾投资。

　　 有关部门信息显示，邓鸿至少从2007年开始再次持有中国身份证件和户籍。本报调查显示，1994年他注册最早的中外合资公司时，曾出具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身份证件，此后他间或在商业事务中使用属于原成都市西城区的身份证件。早期公司财务信息显示，并没有高达14亿元外商投资款项。

　　 外界称邓鸿控制的资产价值上百亿，但属于他个人的资产净值却很难估计。本报调查显示，至少有成都国际会议展览中心、成都国际会议展览中心有限公司、四川省高标建设工程有限公司、成都世纪城新国际会展中心有限公司和在四川九寨沟和眉山长滩的两个度假开发项目公司，在邓鸿的投资版图中起着重要作用。

　　 上述公司相互间资金往来复杂，在展馆和酒店建设完成后，又派生出负责酒店运营、物业管理乃至广告投放的系列公司。但邓鸿名下投建的大型项目，则几乎均由高标建设工程公司负责总承建，再由其向外部分包。高标公司现在的法定代表人，2010年后由冯海顺担当。他拒绝向本报评论公司与邓鸿的关系。

　　 业界关注的“亚洲最大单体建筑”新世纪环球中心，目前已因工程进度和邓鸿受调查将开业日期延后，相关银行的人士认为，目前还不会影响银行贷款。工程供应商也对本报记者说仍在正常供应。邓鸿担任董事长的成都会展旅游集团，仍不愿对他涉入调查一事发表声明。

　　 接近该公司的人士对本报说，邓曾在去年李春城接受调查后，在公司主持中层以上会议声明，他不会做违法的事，希望不要乱传他出事（的传闻）。邓认为公司在宣称投资规模巨大的项目面前，工作任务非常繁重。他的数位员工在12月末和近期都对本报说，始终认为邓鸿有今天源于他的自信和才能。

　　 第一单“展馆”投资

　　 外界曾称邓鸿为西部“会展王”。数十家媒体曾称，他1995年从美国回成都，投资14亿元兴建位于成都金牛区沙湾的国际会展中心。本报调查显示，1994年邓鸿代表加州国际投资贸易有限公司（CHIA-ZHOU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 Trading,Inc），在成都设立了合资公司。注册资本250万美金，其中加州国际占51%。

　　 这家公司注册在美国奥克兰一个住宅区内。本报未能查到证明其在美国开展业务的信息。当时该公司在金牛区北部进行房产开发，其合资方为赵凯控制的成都市新宏房地产综合开发公司第一分公司。赵与邓鸿多年合作，现仍在多个公司任副董事长。

　　 邓鸿当时向工商管理部门出具了一张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身份证件。该美国公司的股东还包括一位美籍华裔女士和一位在加拿大居住的华裔女士。合资公司本准备建造一幢物资贸易大楼，但在1997年，通过金牛区政府的申请，成都市人民政府批准其建立成都国际会展中心。

　　 该项目的管委会包括时任市长王荣轩、一位副市长和市区相关职能部门的分管负责人。此时上述合资公司更名为成都国际会议展览中心有限公司（以下称“会展有限公司”），邓鸿仍任董事长。这一项目控制关系复杂。加上会展有限公司外，一共分为三个公司进行建设。

　　 其中成都国际会议展览中心（系一家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称“会展中心”）是项目业主，由前述中外合资公司和成都市国有资产投资公司共同投资，投资额为3.75亿元。国资部分为1.5亿元。但在2002年，会展有限公司以1.5亿元价格收购了国资股份。相关协议没有显示，在会展中心已经呈现效益的情况下，国资公司为何愿以原价置让股权，或有其他补充安排。

　　 同时，会展有限公司将1%的股权转让给四川省高标建设工程有限公司。就此中外股东实际持有的股权比例相等。以会展中心和会展有限公司为出资方，邓鸿又成立了成都熊猫旅游集团股份公司（控股），四川九寨天堂诸项目公司、昆明未来城开发有限公司等。高标建设工程公司也由其出资控股。

　　 邓鸿后续投资的资金来源主要是会展中心收入和以土地、固定资产向国内银行申请抵押的贷款。这些早期相关公司至2008年的外汇收支情况显示，外资投资仅有最初的注册金127.5万美元。无法佐证邓鸿携上亿美金回国投资一说。此外，邓鸿早期项目还有1998年开始筹划的九寨天堂，外界称邓对这项包括景区酒店和会议中心的投资超过15亿元。此项目一度遇到严峻的资金问题。

　　 南部园区争议土地

　　 2003年邓鸿开始建设成都世纪城新国际会展中心（以下称“新会展中心”），这个位于当时中心区南郊的项目远大于沙湾会展中心，当年邓鸿以九寨天堂和会展中心的资产，共计从工商银行成都市金牛支行获得约2亿长期贷款用于启动。他先建设主体工程，由于政府预留的规划空间，在2005至2009年又陆续确权周边土地。此时地价和人气已不可同日而语。

　　 2004年中信银行曾为该项目授信20亿元，新会展中心项目公司与该行合作发行了3亿元集合信托产品。截至2009年，邓鸿通过逐步获得的土地抵押获得贷款约7亿元，主要来自兴业银行成都分行、中信银行成都分行和中国进出口银行。这些贷款最晚到期的时间是2012年，相关公司已经偿还。

　　 由于邓鸿同时启动数个大型项目，该项目内有约120亩土地使用权去年再次抵押。本报调查显示，这些土地抵押给主要支持机电产业的中国进出口银行，贷款主要用于在四川省眉州市的长岛黑龙滩和资阳市三岔湖的旅游商业地产项目开发。在2012年12月传出邓鸿协查后，该市主要负责人还到成都会展旅游集团与邓交换项目进展情况。这两个项目公开的首期投资额是20亿元和30亿元。

　　 《新世纪周刊》报道称，邓鸿还将新会展中心背后的环状地块高价卖给龙湖地产。本报记者未能查询到这起交易是合资建设还是地块转让。在新会展中心项目中，邓鸿不断尝试在成都高新区南部园区内底价获得大宗多性质土地，在评估中自然溢价，获得信贷资金的方法。

　　 2008年9月，成都世纪城新国际会展中心有限公司和成都国际会展中心以4.8亿元拍下成都市天府新城文化艺术中心、海洋乐园及配套项目国有建设用地的使用权。该项目内含三块用地，分别为约700亩的商业金融和文化娱乐用地（包括中心广场），约236亩的文化娱乐用地和200亩的配套住宅用地。

　　 项目要求在前两个地块投资强度超过32亿元，并在3年内完成。地块主要部分位于石羊街道裕民村，当地政府为土地整理在2006年即开始召集村民协调拆迁安置工作。部分经成都土地租用流转制度由企业经营的土地，则因补偿问题至项目开建时仍在行政诉讼中。在快速办理省级建设审批时，整个项目被简称为新天府广场，似乎是一处市政建设项目。

　　 实际上，邓鸿首先仅以700亩的地块进行商业地产开发，至今尚未整体开发236亩的文化娱乐用地。700亩地块上即将完工的新世纪环球中心对外宣称是亚洲最大“单体建筑”，其超过80万平方米的内部设计中，包含了海滩冲浪的室内游戏设施，但主要是商业空间。

　　 本报调查显示，仅这一个地块，在拍下后不久的融资评估中，就已评出价值达15.77亿。2009年4月邓鸿将其抵押给兴业银行成都分行，获得3.505亿贷款。经在国土部门核查，该项抵押至截稿日尚未解押。新世纪环球中心的投资者近日也得知，会展集团无法在此前宣布的4月末交房。

　　 由于6月召开的全球财富论坛曾定于在新世纪环球中心举办，目前外界高度关注，本报记者采访获悉，该项活动很可能转到新会展中心举办。环球中心的开业时间最迟可能到今年8月。目前项目建设的供应商尚在正常供货。

　　 此外，邓鸿以类似方式在四川简阳、眉山等地获得旅游商业地产用地。由于他同时启动这些项目建设，主要公司之间每年的往来款都达数亿。早期投资主体成都国际会议中心，九寨天堂公司已经类似于抵押融资和资金周转的平台。